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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则关于#37名家长联名请愿7岁孩子转学##7岁女孩遭37名家长联合驱逐#的新闻登上热搜,引发舆论关注。

在本次事件中,7岁孩子妞妞的父母与班主任、本班家委会之间存在诸多难以调和的矛盾,家委会分别于2020年11月和2021年3月起草两封请愿书,并于2021年3月17日一同提交给学校,请求学校“劝诫妞妞的父母为其办理转学”。其中,第二封请愿书得到了全班37名家长的联名签署。2021年9月,妞妞转学。

#37名家长联名请愿7岁孩子转学#热搜的微博截图

报道发布后便引发了网友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一方面,报道中使用了“鸡娃”“顶流”“孤立”“布置过多书面作业”等关键词,近年来在教育问题上颇为敏感;另一方面,“37名家长联合请愿转学”的行为也暴露出当下教育环境中存在的家委会职权僭越、“不鸡娃反被排挤”的教育观念冲突、受教育权的保障等深层次问题。

“妞妞被驱逐事件”时间表(来源:澎湃新闻)

通过对事件进行梳理,不难发现7岁孩子妞妞被“驱逐”是妞妞的父母、班主任和家委会三方观念冲突之下引发的悲剧,妞妞成为了无辜的“承担者”。在教育观念的冲突之外,班主任与妞妞的父母之间存在着“名”班主任教学权威受到个别家长挑战后的矛盾,家委会对妞妞的父母的抵触则是群体力量和个体力量对抗的真实写照。

异化的家委会:畸形家校关系的缩影

回顾本次事件会发现,矛盾最初出现于妞妞的父母和班主任翟老师之间,妞妞的父母不满于翟老师布置作业过多,多次出现妞妞爸爸帮妞妞写作业的情况,而翟老师则认为自己拥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教学理念和作业安排经过多年实践检验是合理的。

妞妞的作文《我的老师》截图

妞妞的父母与班主任翟老师进行多次沟通未果后,双方矛盾激化并公开至全班,家委会开始插手此事。

家委会,即“家长委员会”,组建的初衷是在基础教育环节中,加强学校、老师和家长之间的沟通联系,有助于教育的顺利开展和孩子的健康成长。

然而在本次事件中,家委会的实际作用却遭到网友质疑,甚至有网友直接对家委会的存在表示反对意见。

在本次事件中,家委会先后起草两份请愿书,请求学校“劝诫妞妞的父母为其办理转学”,并号召其他家长联名签署。这一行为折射出,在教育内卷日益加剧、家校连接日益紧密的背景下,家委会似乎成了模糊家校边界、帮助个别家长介入学校教学管理事务的帮凶。在具体实践过程中,家委会似乎正朝着危险的方向异化。

异化的实质是僭越职权,也是教育焦虑背景下老师与家长畸形关系的缩影。随着“精细化育儿观念”的普及,家长们普遍面临教育焦虑,部分家长将对孩子的高期望全部寄托于老师的教导,进而促使双方形成不平等的畸形关系。

异化后的家委会,不再承担沟通家长和老师的桥梁作用,而是假以维护秩序的外衣,在家长群体中形成了“与班主任意见一致”的多数和“与班主任意见相左”的少数之间的群体对立。

无奈的“驱逐者”:无法逃脱的“囚徒困境”

作为家委会维持秩序的工具,这份联名请愿书,言辞恳切、条理清晰,试图用“事实依据”“法律依据”等看似合情合理的条目,掩盖“请愿转学”诉求本身的不合理。

本次事件中的联名请愿书

联名请愿书事实上并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但妞妞还是如37名家长联名请愿所“请求”的那样转学了。当家庭教育观念不再是个体选择,这背后所隐藏的残酷的群体生存法则也同样值得关注和思考。

“妞妞被‘驱逐’”事件相关微博评论截图

2021年10月19日,妞妞妈妈在网络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妞妈的自白》的长文,表示自己从未认同所谓的快乐教育,只是希望学习需要付出的努力与艰辛保持在健康的范围内。

《妞妈的自白》内容截图

因为教育观念与班主任、家委会存在冲突,妞妞的家庭似乎成为了班集体中特别存在的“少数派”,妞妞也可能因此遭到老师、同学的排挤。

然而,对于在请愿书上签名的37名“多数派”而言,或许是真心赞同以这样的做法,也可能是为了显得合群、随大流,抑或是为了孩子而隐瞒了个人的内心想法。

南风窗报道截图

在全班37名家长的联名请愿下,妞妞最终选择转学是个体应对群体压力下的无奈之举,处于“多数派”的家长们也存在为了孩子在班集体中的生活学习情况,选择将群体生存的安全性置于个体理性的思考前的心理,此时个体理性表达的诉求逐渐隐形于群体声音中。

我们始终在寻求和谐的群体生存模式,但绝不是只能听到一种声音便是和谐的、稳定的关系,相反显得有些静默的可怕。即使生存在群体中,个体也需要保持独立性,在群体生存和个体理性之间找到平衡点。

然而,除了妞妞家庭所代表的与老师教育观念相左的弱势群体与家委会所代表的与老师保持统一战线的强势群体外,还有被遗忘的普通家庭,他们被迫成为“驱逐者”背后的原因也被忽略了。

今日头条、知乎上的网友评论截图

群体与个体对抗背后是教育观念间的冲突,多数家长“驱逐”少数家长的行为实质上是占主导的教育观念对于边缘的教育观念的“驱逐”。

而占主导教育观念背后的推动力则是教育环境中的“内卷”洪流。实际上,这种驱逐不仅发生在家委会和妞妞妈妈之间,也发生在更广泛的教育情景之中。

面对教育环境中的“内卷”围剿,有的家庭能够主动出逃,但更多的普通家庭被困于原地,不敢轻易改变原有的应对方式“传统教育观念”,于是便只能成为大多数,成为“驱逐者”,否则就可能会像妞妞一样被“驱逐”。

希望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应该是所有家庭的共同点,期望孩子能够拥有良好的前途和发展也没有错,在“你家娃‘减’了,别人家没有‘减’怎么办?”的集体焦虑下,更多的家庭仍然选择跟随大流,而不愿率先“减负”,个人做出理性选择却导致了集体的非理性竞争,教育“减负”面临着“囚徒困境”。

“罗生门”之下:多数规则中的出逃与无处可逃

伴随着贵阳市教育局的正式通报和妞妞的转学,事件似乎就要完结,妞妞的父母也赢得了舆论的多数支持。然而,疑似妞妞同学家长的发声,则将网友们的视线引至事件中更多未被媒体披露的细节,对妞妞父母行为表示质疑和其他同学家长表示理解的声音也开始出现。

疑似妞妞同学妈妈的知乎账号“小小草”截图、《给妞妞妈妈一封信》内容截图

2021年10月21日,知乎上出现了《给妞妞妈妈一封信》,针对妞妞父母的所作所为和其他家长联名请愿的原因进行补充,疑似是没有在请愿书上签名的家长所写。在文中,这位妈妈也对自己没有在联名请愿书上签字的原因进行说明——“我没有签是因为我漏了信息,如果我没有漏,也会去签的,这不存在任何裹挟”。

妞妞妈妈在接受采访时,对于请愿书上内容进行否认

媒体的报道、妞妈的自白、疑似妞妞同学家长的发声、请愿书上的“罪状”……当事人们各执一词的自述与事实之间存在的偏差难以判断,对于围观的看客而言,此事件已然成为了一场教育观念、家校关系多重因素冲突背景下无法判断对错的“罗生门”。

在事件报道刚出来时,网友们普遍表达了对妞妞一家遭遇的同情和对家委会僭越职权的气愤,将妞妞的父母作为反内卷、不“鸡”娃的独行者,对其不屈服于班主任和家委会权势的勇敢表示赞赏。

站队行为的背后反映了公众对于社会权力结构进入教育环境的本能抗拒,是对于社会权力结构滥用的不满——强势群体只要通过对弱势群体进行施压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网友们在妞妞父母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勇敢的样子。

《十三邀(第5季第1期):许知远对话罗翔》截图

除了对少数反抗多数的勇气表示敬佩,网友们对妞妞妈妈的支持也暗含着对当下教育体系的不满。而一些网友对多数家长做法的认可,则也包含着难以改变现实的无奈。

热搜微博下的网友评论截图

秉持传统教育理念的班主任翟老师也在与妞妞妈妈的沟通中提到:“我们希望不要到了中考高考用分数来选拔孩子的时候,你们再来后悔当初的不在意,我们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家长了。”“减负”僵局的症结由此可窥探一二,是背后与之不相匹配的教育评价体系。

现阶段的教育评价体系主要是基于一套外部评价指标来对学生的学习水平进行判断,其中可量化的分数仍起到主导作用,某种程度上导致学生们为追求“分数”这个外部因素而增加学习时长和课业负担。

班主任翟老师与妞妞妈妈沟通记录

妞妞妈妈无疑是勇敢的,成为从非理性竞争出逃的独行者,即使其采取的行为和方法还有待商榷,但都不能成为家委会以群体压力剥夺个体受教育权和选择权的借口。

在教育“减负”的“囚徒困境”中,若抽打陀螺旋转的鞭子不停下,大部分普通家庭仍无处可逃,恐怕还会有下一个妞妞被“驱逐”。